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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何时再相遇

mirror[11]

11

风卷起门前的残破落叶,橡树无声地伫立在院子里。


从广播里传出的一声一声稚嫩的倒计时提醒他们游戏已经开始。时不待人,陈宥维率先推门而入,踏进了游戏区域。随后胡春杨拍了拍还在发愣的姚明明,示意他跟上。在所有人进到房子后,原本被嘉羿用石块卡着的门在无风的情况下咚的一声关上了。


姚明明第一次进镜,神经绷得如同根弦,被这声巨响吓得浑身一抖。他勉强稳下心神,左右看了下。


这是一个二层房,中间是客厅。房间里也安装着广播,此刻已经只剩四十多秒的时间了。夹杂着电流传出来的甜美声音显得有些诡异的失真,在空荡寂静的房子里听起来近得如同在耳边。大厅里的温度低得吓人,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冷气激得人起了一胳膊鸡皮疙瘩。潮湿与腐败的陈旧气息充斥在鼻腔,墙纸斑驳破烂,袒露出的灰白墙皮上面生长着点点霉菌。长至拖地的丝绒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黑压压的一丝光也没有。


时间紧迫,来不及再去观察环境,陈宥维环视一圈后道:“我们最好还是分开行动,或者两人一组。”

谷蓝帝点头同意,在刚入镜就被卷入游戏后仍有着出乎意料的冷静:“好,这样避免全军覆没,如果一旦出事了也好有个照应。”

胡春杨话依然不多,只是转头打量着一楼的几个房间与大厅,而后挑了右边一间房走过去,他伸出手使劲儿摇晃着门把,试图把门打开。


“杨杨!”师铭泽吓了一跳,“你不怕里面……”


丁飞俊笑了笑道:“没事啦,现在是我们的时间,找好藏身的地方才是关键。”


他边上楼梯边问胡春杨:“你想好藏哪里了吗?”


胡春杨抬眼看了他一下,摇了摇头。陈宥维闻声转过身,跟过来帮忙。

这时咔嗒一响,门开了。


角落散落着几个布满灰尘、缺胳膊少腿儿的金发洋娃娃,它们半阖着眼躺在地上,歪着脑袋齐刷刷看向门外,身边不远处是头身分离的玩偶熊。房间右边摆着一个带有圆形镜子的木制化妆桌,对面则是一个大衣柜,衣柜前乱七八糟地散着几件脏兮兮的小孩衣服。



“37、36、35……”


姚明明迈进浴缸后将帘子拉上,小声问:“可以看到吗?”

师铭泽说:“你再往下面藏一些。”

“这浴缸够深了……”姚明明嘀咕了句,又示意师铭泽也躲进来。后者见姚明明怕得厉害,便拍了拍他的手又加了句:“没事的。”然后跟着跨了进去。


“23、22……”


“床底下很容易看出来的!”丁飞俊有些着急地拉着谷蓝帝,“不行,我们再换个房间!”


“没有时间了,其他房间甚至连床都没有。”谷蓝帝努力调整着一米八多的身子,艰难地喘了口气说:“我们房间的柜子只能藏一个人,你快躲进去。”


丁飞俊的步子乱了两秒,转身拉开了衣柜。


“20、18、17……”


嘉羿额上急出几滴冷汗,他长腿一迈,连跨几层台阶冲上二楼。情况太过紧急,只有一分钟的藏身时间让所有人都忘记了分组会出现一个人落单的情况。


嘉羿在一楼阳台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等他绕出来时大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好在他心理素质一向不错,稳下心神后就直接冲向了房间较多的二楼。他后退几步猛地用身体撞开一个房间,大眼一扫后就暗骂了句脏话。这游戏简直没法玩,嘉羿握紧了拳头,将步伐迈得更快了。那房间里空空荡荡,地板上只零零散散躺着几个打碎的餐具,一个大件家具都没有。


没有时间了。要快。快!


“8、7、6——”


走廊尽头的门,无声无息的开了。



“藏——好——了——吗?”

一片死寂,没有人回答。


“藏好了吗——”


古怪又稚嫩的声音无法分辨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呲呲啦啦的电流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李汶翰在混乱中勉强判断出这似乎不是一个小孩的声音,更像是几个孩子的合声。


“杨杨,嘉——”他心底发寒,刚想提醒身边的人,伸手一抓却落了空。


李汶翰忘记了两人早已在游戏开始时就进入了游戏房子里。身边空空,李汶翰面色照旧,甚至还分出心思查了下剩下的人数,以免出现无故失踪的情况。事情忙完,房门依然紧关不开,广播也不再响起。窄窄月亮从晦暗云层里悄无声息地钻出来,映得所有人的脸色更加苍白,没有人讲话,只是静静等待着。李汶翰的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噎得难受。


“截止时间天亮是指要在这个房子里待到天亮吗?”吴泽林紧缩着眉头,又打量了下天色。


“对,”施展原本坐在锈迹斑斑的长椅上,这会儿站起来走来走去地显得有些焦虑,“应该跟我们第一关差不多吧,只要坚持到天亮就没事。”


邓超元也跟着他站起来,他先是安抚性地拍了拍施展的肩膀,又对着剩下的人说:“但是这次不会这么简单吧。”


姚弛有些心神不定,他点点头:“捉迷藏可能只是第一环节,而且这游戏听起来简单……”他叹了口气:“希望大家都能安全出来吧。”


“你们还记得刚开始我们听到的童谣吗?”陈思键提醒道,“我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但是总感觉听起来怪怪的,可能是线索什么的……”


“啊!”

一直紧紧盯着房子的何昶希突然叫了下,他脸色苍白,后退了一步,手颤颤巍巍地指向二楼最右边的窗户:“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两个小孩,站在那里。”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了一下,抬头看去,何昶希指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扇半开着的窗户,血红色窗帘被风吹得忽高忽低,在半空中如同鬼魅般可怖。何昶希有些疑惑,整个人还在惊惧之中,喃喃着说我真的看到了啊。


“果然,这游戏是不公平的……”

姚弛声音颤抖,他看着手里的小球咬了咬牙,将它放进口袋。


通常意义上的“捉迷藏”,是由一个玩家当“鬼”,蒙上眼睛或背过身去倒数,其余玩家在规定时间、规定区域内找好地方藏起来,“鬼”在倒数完之后去寻找躲起来的玩家。


而显然,这场游戏,“鬼”不止一个。




“——不要让我,找到你哦。”


话音刚落,所有屋门砰地关闭了。

屋里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听觉却在这种时刻变得更加敏锐。胡春杨极力放轻呼吸,将自己又往里面缩了缩。


嘻嘻……

是小孩在嬉笑的声音。


熟悉的歌谣从门外遥遥传来,如呢喃细语的调子白天听时还好,这会儿怎么听都觉得幽怨又诡异。


“樱花何时开放呢?何时在山中的小村开放呢?

樱花何时散发香气呢?欢笑的七岁孩子玩耍时。

樱花何时飞舞呢?唱歌的七岁孩子入睡时。

樱花何时凋谢呢……”


黑暗里,胡春杨猛地睁开眼。

在哪里听过呢,这首歌。好熟悉,一定在什么地方听过。樱花到底在什么时候凋谢?为什么不唱出来?是线索吗。像隔着一层雾想东西,就差那么一点儿,却无法看清真相。


细细碎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阴风阵阵,吹得人无端起了一身冷汗,拉上的窗帘被刮起来,斜斜淌进来了一抹青白月光。


胡春杨借着光看去,尘土飞扬、狼藉一片的房间地板上,凌乱的鞋印清晰可见——是他和陈宥维留下的。而鞋印消失的地方,正是他们的藏身之处:衣柜。


原本他们考虑到藏在衣柜里一定会被发现,所以在最后的时间借着化妆桌的椅子撑起身子勉强缩在了衣柜上面的空间。按照目前能得到的信息来看,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小孩子,而人一般都会在平视范围内寻找东西,或者趴下寻找,很少会注意到视线上方。


但他们的鞋印消失在了衣柜前,一旦“鬼”打开衣柜发现空无一人后一定会……


胡春杨脸色一变,几乎是瞬间就死死地抓紧了旁边人的手,陈宥维嘶的一声,他也丝毫没有察觉。


“怎么了?”陈宥维用气声问。胡春杨屏气凝神刚想回答,却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小孩的轻笑。


嘻嘻…

似乎有一个小孩正静静趴在门外,微笑着,仔细地聆听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门把轻轻旋转了一下,咔嗒,刺耳的声音激得胡春杨一阵头皮发麻。


紧急时刻,胡春杨已经来不及解释,他和陈宥维对视一眼,干脆翻身而下。陈宥维伸手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步。胡春杨身子危险地摇晃了几下,一脚踩在了地板上的破旧外套边缘。嗒的一声,哪怕动静已经被衣服减轻了许多,但在这掉根针都能听见的时刻,不亚于一声巨响。


歌谣倏地停止了。

嬉笑声、脚步声、转动门把的声响全部消失不见。


胡春杨僵了几秒,大脑重新运转后抓起外套在地上和椅子上来回擦了几下,脚印被一并抹掉了。他还来不及缓口气,把手再次旋转,门应声而开。


胡春杨已没有时间躲藏。




师铭泽姚明明躲藏的浴缸里不知什么时候流满了水。靠近浴缸里面的姚明明根本找不到水源,也无法将水排出去。所有水龙头都关得很紧,里面的水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先是很浅的一层,然后越来越多,满满当当的几乎都要溢出来。这水冰冷刺骨,衣服湿透黏在身上,他们冷得牙齿打颤却都不敢动弹。

水顺着浴缸缓缓流到地板,流到一双赤裸的小孩脚上。

一只腐烂死白的小手探过来,悄然搭在了浴帘边缘。



千钧一发的时刻,楼上突然传出一声尖叫。




有人上来了。

谷蓝帝敏锐地察觉到了,他努力绷紧了身子,灰尘呛得嗓子发痒,他不得不咬住舌尖才能勉强克制住想要咳嗽的欲望。

小孩子在唱歌,歌声越来越近,稚嫩的声音慢慢悠悠地哼唱着,脚步不紧不慢,怡然自得。


吱嘎。门开了。

谷蓝帝屏住呼吸,从床下看去,一双惨白的小脚出现在了门口。这双脚似乎在水里浸泡了很久,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肿胀与皱巴,以至于脚踝和小腿肿成了差不多粗细。她脚趾间起着白皮,走过的地方都湿淋淋的,像是浑身淌着水。


那双脚轻轻地来回踱来踱去,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淋淋的脚印。


谷蓝帝大气也不敢出,他心如擂鼓,敛声屏气。

突然,歌声停了。同时,那双脚面朝着他停在了床前,一动不动,似乎正在考虑着要不要低下头看一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慢慢走开了。谷蓝帝仍不敢大声呼吸,悄悄松下身子,这才感觉到后背出了一层薄汗。那双脚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的心上,周围的空气都在那一秒凝固起来。他在床下不方便转头,无法看到来的人是不是绕到了房间另一边,但这张床放得位置紧靠着墙,后背应该是安全的。他稍稍放下了一些心,以为已经躲过一劫。


接着,像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几缕黑发突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滴答滴答的往下流着水。然后很快地,一双黑漆漆的眼与他猝不及防地对视,再然后是一张浮肿蜡白的脸。这张脸被水泡发,膨胀得面目全非,早已看不出小女孩的本来模样。


谷蓝帝一时惊骇过度,竟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与她死死地对视着。


小女孩收起脚趴在了床上,将头探了下来。

她咧开嘴嘻嘻嘻地笑起来:“找到你了!”


她慢慢伸出手,那双手也是惨白浮肿的,指甲缝里是黑色的,不知道是泥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谷蓝帝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在极度恐惧下,什么反应也做不出来,甚至连往后无谓地躲藏都成了难事。那双手像是慢镜头播放,离他越来越近。她越来越开心,肿胀的脸上硬生生挤出僵硬的孩童般的笑容。


咚地一声响,丁飞俊踹开门,从衣柜里走了出来。

女孩闻声而动,迅速抬起脸,眯起眼睛歪着头看了下,脸色先是阴沉着的,而后拍着手开心地笑起来:“又找到了一个,又找到了一个!我赢了!”


她把谷蓝帝从床下拽出来,冰冷的手与皮肤接触是滑腻腻的死亡一般的触感。


小女孩边拍手边晃腿,眼睛也被水泡得如同死鱼般,嘴巴诡异地咧开:

“哥哥,该你抓我了……”


“我不想玩。”

丁飞俊一反之前的状态,直接打断了她,谷蓝帝惊诧地看过去。他不知道丁飞俊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好好躲在柜子里。

女孩被拒绝后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的表情快速地变化着,最后成为了种恶毒的仇恨。她猛地沉下脸,疯了似的发出一声尖叫。


楼梯上咚咚咚地传来了一些别的动静,是脚步声,很快,五个头差不多的小男孩小女孩从房子的不同地方出现在了门前,扒着门框阴沉地、定定地看着丁飞俊与谷蓝帝。


加上屋里的这个,正好六个小孩。


他们手牵手走进来,和小女孩并肩站在一起,在地上晕出一大片水渍。谷蓝帝闻到了一股浓重的水腥气。


他们冷恻恻地笑了下,轻轻张开了嘴:

“不玩游戏的话,就……”

“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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